紫罗兰的堙灭-第一卷-第一篇-第一章

故事之前/Before the Story

　　突然意识到人——不，是精灵——活着的意义在于自我意识和记忆。
　　这天，我发现我终于能操控自己的身体而不是靠本能行动。当然，两岁前的意识是一片混沌，可现在不同了。我——露米娜，拥有了自我意识，不再靠生存本能过活！听起来令人激动，其实没什么了不起。我似乎不需要学习就明白一些事理和常识，这应该就是所谓的聪明吧。
　　谈谈我的父母吧。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搞明白他们的全名，只知道父亲姓「奈特谢德」，我的中间名「伊拉拉」，组合起来「露米娜·伊拉拉·奈特谢德」就是我高雅的名字。父亲沉默寡言，光头，外表30岁左右;母亲比较活泼，粉色头发，外表25岁上下。也许你已经注意到我的措辞，为什么不是确切的年龄呢？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父母都是长寿的种族，母亲绝对是精灵族，父亲就不得而知了。母亲的精灵耳有一只是破损的，粉色头发齐肩，穿着居家白衣，这会儿她正在刺绣，俨然是一位贤妻良母。父亲身体健壮，身着结实的衣服，方便下地务农。他早就出门了，估计一会就回来。
　　而我呢，现在才两岁。没错，两岁！！同龄人估计都灵智未开，仅仅依靠本能过活吧——像之前的我一样。为什么我能独立思考而他们不能呢？我无从得知。父母似乎并不对此感到惊讶，反而泰然自若。
　　我此刻正听着窗外呼呼的风声，看着被风肆虐的摇落的树叶。真奇怪，明明是中午，天色却有些泛红。云朵仍是白色，不知是不是视角或光线问题，一些血红符咒似乎隐隐在云层的褶皱中翻涌……
　　「露米娜！」
　　这不，母亲呼唤发呆的我。
　　「嗯？」我从呆滞中惊醒。
　　「你看看这个。」
　　只见母亲举起一块绣布，上面绣着我的肖像——齐肩散开的紫发，蓝瞳，短短的精灵耳，看起来精致可爱。
　　我望向母亲的方向。不对劲，母亲的瞳孔里逐渐泛出腥红色……母亲似乎察觉到了什么，拍打了绣布几下，眨眼的功夫那腥红不见了，今天怎么这么多错觉啊。
　　「妈妈，为什么“我”的左手大拇指指甲是黑的？我的指甲不是正常的吗？」我问。
　　「露米娜，虽然这会儿是正常的，但说不定再过一段时间就完全不同了哦~」
　　我还想继续询问，却被门外突如其来的争吵声打断了。
　　「妈妈，门外怎么了？」
　　母亲脸色铁青。她手里的针突然被捏断了。
　　「露米娜，别管。一会就会好的…」
　　我担忧地望向门，同时仔细倾听。
　　「…矿？！凭什么？！我们可是世世代代…啊！根源…印…魔…不同意！」不同以往，父亲愤怒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。
　　「奈特谢德先生，我再…很多收益…的…只需你一…都富…。您…女儿…眼……矿美丽。当然，随时也可以像矿石一样被碾成齑粉。」一个陌生人的声音。
　　「你是在威…我？！不！全村人…意愿！环境…？不允许…！…通牒！」
　　「先生，通牒…应该…我。如果你继续…遗憾…强制…」
　　「你敢！」父亲吼道。
　　「有何不敢？」
　　「你…怕…傅洛烨…咒？！」
　　「管你…咒…走…怎么办。」
　　沉默。
　　片刻后，父亲开门走了进来。呼呼的风刮来一股铁锈…不，是血腥味，还混杂着肉和木头烧焦的味道。
　　父亲青筋暴起，奇异的蓝色纹路正从鬓角处消散。他显得心事重重，脸色难看。他关上门，眉头紧蹙着转向母亲。
　　「亲爱的，还是不行吗？」母亲一脸严肃。
　　父亲缓缓摇头。
　　「咒已下好，至少有最后手段。」
　　「先不提这件事了…露米娜！」父亲松开了眉毛，蹲下身来抱了抱我，脸的表情些许缓和了一些。
　　「你想学习魔法吗？」
　　没等我做出回应，母亲发话了。
　　「对现在的露米娜来说太早了吧？即使有那祝福。」
　　「也是啊。露米娜，当我什么都没说吧。」
　　父亲直起身来。
　　「露米娜，今晚想吃什么？」
　　「烤肉！！！……算了还是喝奶吧。」我先是一阵激动，后是失落，把先前父亲的一反常态忘得一干二净。
　　
　　吃完晚饭我便躺上了床，望向窗外的璀璨星空。腻了，闭上双眼，期望意识如往常一般陷入混沌(不演了实际上就是睡觉)……可似乎并没有那么容易。不知为何脑袋里总是出现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，比如「不上班就好了」「过田园生活多滋润啊」「累死了」之类的，简直不是这个时代能够说得出的话，现在不是很悠闲吗，能自由地活着……
　　等等，『不是这个时代』？
　　一意识到这一点，我头疼欲裂，同时一些陌生的记忆断片和一个陌生的图案涌入脑海。
　　「啊！」我不由自主叫了一声。
　　「怎么了？！」父母冲过来撞开门，然后惊讶地愣在原地。
　　「爸爸妈妈，我……我的头…好痛…」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，无暇顾及那些陌生记忆。
　　「露米娜，你…你在发光啊啊啊啊！」母亲惊恐地喊。我这才注意到自己通体发出紫色光芒。「奈特谢德！你没有……？」母亲眉毛微蹙，似乎有一丝请求。
　　「没有。」父亲决绝地说。「你看，似乎有法阵的迹象……这个特征……似乎是……也说不定。露米娜！我虽然知道很痛，但请你先忍耐一会！说不定过会就好了！」父亲喊道。
　　「就算你这么说…好痛！」痛感加剧，我跌下床。母亲尖叫一声，我强迫自己把眼睛睁开，朦胧中我看到父亲正拦着母亲不让她进来，他左臂滑落的袖口漏出了平时刻意隐藏的手，大拇指似乎是黑的，手背也有蓝色纹路……
　　「你现在进去只是给她帮倒忙！我们现在只能观察，相信她！」父亲吼道。可他自己却在发抖…
　　母亲没有发话，只是任凭泪水涌出。她颤抖着伸出右手食指，嘴里默念着什么，微微的紫红色光芒亮起，但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……
　　痛感进一步加剧。我痛得在地上翻滚，某个时刻突然不能移动了，像是被束缚住了。
　　我努力睁大双眼，却只见之前的陌生图案慢慢呈现在天花板，并不断复制、旋转、移动、扩大。靠，这不是跟电脑病毒无限增殖的弹窗一个样吗？！…不对，病毒是什么？！
　　容不得思考，陌生图案的范围最终超出房屋。
　　空间似乎在坍缩。强劲的风无端地刮起，以图案中心为奇点，四周的魔力翻腾着不断被图案吸收。
　　突然，死一般的沉寂扑面而来。只能看见那图案——不，现在应该说是魔法阵——散发的微微光芒，溢出的魔力散作光子飘在四周，有某种梦幻感，但直觉告诉我似乎并非如此。法阵停止了准备工作。
　　魔力汇聚的声音嗡嗡作响，像是生命维护装置运作的声音。
　　红色的光芒倾泻而下时，我感到这一瞬的时间被无限拉长——父亲的阻拦、母亲的抵抗、掉落的泪水，都静止在了一个瞬间——
　　又似乎是在那一秒，空间似乎破碎成琉璃的星芒。丧钟似乎敲响，伴随着魔法阵最终发动的声音，似乎是千千万万个盘子同时摔在地上，又似乎是万万千千人逝去时内心的呐喊，直逼灵魂。
　　光芒倏地打入体内，红色淹没了我的视线。
　　朦胧中，我似乎看见一位英姿飒爽的紫发女子，手持黑色魔杖，登上了气派的，但四周空无一人的纯白王座，口型说着「世界不需要神谕」。渐渐地，那女子又化为佝偻的身影，看起来绝望而孤独……
　　我还想说什么，光芒由红变紫，剧烈的痛感全身袭来。我的意识突然从身体中剥离，陷入无尽的混沌……